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。
1941年春天,一个富有冒险一精一神的美国青年一爱一尔,只身来到美国最北边的阿拉斯加州朴里安诺夫岛。这里荒无人烟,到处是森林和沼泽,死一般的寂静中充满了神秘与恐怖的气氛。
一爱一尔对这儿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心,他一边走,一边机警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。他走出了一片森林,前面是一片布满了厚厚青苔的沼泽地。他忽然看见二十步外站着一头巨大的阿拉斯加林狼!这头大林狼大得像一匹小马驹,全身乌黑,嘴巴半开,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,两眼闪着凶光,虎视眈眈地盯着一爱一尔。一爱一尔站住不动,他发现大狼被猎人的捕兽机夹一住了一只脚。人与狼久久地对峙着,人耽心狼挣脱捕兽机扑将过来,狼害怕人过来打死它。一分钟,两分钟,三分钟……一爱一尔一步一步向大林狼走过去。大狼起先还 想挣脱被夹一住的脚,但徒劳的挣扎使它断了扑向一爱一尔的念头,它慌乱恐惧地半步半步向后退缩,直到把捕兽机的链条都扯直了才停住。
一爱一尔越走越近,他发现这是一头母狼——它的一乳一房胀满了一乳一汁。一爱一尔想,附近必有一窝饥饿的幼狼。此刻,这只哺一乳一期的母狼,为了保护它的孩子,对一切危及它们生命的生物,特别是人,充满了故意,表露出十二分的凶残。
一爱一尔听人说,这儿的老猎人乔治上星期发心脏一病死了,这只捕兽机看来是他布下的。一爱一尔观察着捕兽机周围的残雪,观察着狼的伤势,推断出这头大狼被困好几天了。它的幼狼可能还 活着,狼窝离这儿也不可能太远。一个大胆的冒险计划在一爱一尔心中形成了。
一爱一尔决计先去寻找幼狼。他在斑驳的残雪地上仔细搜寻着母狼来时的足迹,然而雪已经化了许多,怎么也辨不清狼的脚印,弄不清它来的方向了。
一爱一尔焦急地在母狼周围绕着,找着,大母狼也随着一爱一尔惊恐地转着,转着。
终于,一爱一尔在沼泽中发现了狼的足迹!他欣喜若狂,大叫起来,把大母狼吓得原地站着,不敢再动了。一爱一尔吃力地搜索、辨认着母狼的足迹,一步一步跟着走,走进了大森林。他在林中走了一公里多,狼的足迹又把他带上了一个小山坡,在山坡上的一棵大云杉树下,他发现了狼窝。
狼窝里悄无声息,怎么把幼狼捉住呢?一爱一尔无法钻进洞里。只有一个办法:把幼狼引出洞来。但是一爱一尔知道,幼狼胆子极小,引它们出洞谈何容易!一爱一尔竭力模仿母狼呼唤小狼的声音,尖一叫着,他等了一会,没有任何动静。
但一爱一尔不灰心,他每隔几分钟叫一次,一遍遍地呼唤着幼狼。终于,一只小狼把头探了出来!它看见的不是它的母亲,是一个它从未见过的动物。它害怕了。一爱一尔急中生智,伸出一个手指头凑到它嘴边。大概是饿极了的缘故,小狼怯生生地吸一吮一起一爱一尔的手指来。
不一会儿,又出来一只幼狼。接着,又出来第三只、第四只。
一爱一尔把四只小狼一只一只放进粗麻布口袋,扛上肩膀,走下山去。他走出森林,径直向大母狼那边走去。
远远地,蜷伏着的大母狼就站起身来,它警觉地嗅着,望着。忽然,它发出一声尖厉的嗥叫——它分辨出了它的孩子的气味。
一爱一尔真担心大母狼会发疯,万一它挣脱捕兽机扑将上来,定将把他撕成碎片!他放下麻布口袋,解一开绳子,放出四只幼狼。
幼狼们立即冲向它们的母亲,钻到它肚子底下吃起一奶一来。
一爱一尔远远地坐着,一边一抽一着烟,一边考虑下一步怎么办。
母狼更加凶狠地盯着一爱一尔,一爱一尔稍一动弹,它便发出吓人的呜噜声——为了保护它的幼狼,它对一爱一尔的敌意陡然增加了几倍。
一爱一尔站起身来,决定给大母狼弄点吃的来,他不想让它饿死。他向科荷溪的雪堤走去,那儿的雪没化,一爱一尔指望从那儿找到一些动物一尸一体。走了很久,他终于发现一条什么动物的腿从雪堆中冒出来。他走上前一看,原来是一头冻死的鹿被埋在雪里。一爱一尔割下一条鹿腿,把余下的部分塞回这天然的冰箱。
一爱一尔扛着鹿腿回到沼泽地带。大母狼一见一爱一尔又回来了,不禁怒气冲天,又从喉咙深处发出吓人的呜噜声来。一爱一尔仍然不能靠近它。他远远地扔给大母狼一块鹿肉。母狠嗅了嗅,又抬眼星了望一爱一尔,最后,还 是低下头吃了起来。
我们的探险家继续进行着他的冒险计划。他砍了一大堆铁杉树枝,就在大母狼附近搭了一个简陋的棚屋。他决定与狼为伴,度过一个黑夜!天渐渐黑了,一爱一尔钻进他的“新家”。黑夜,是狼最活跃的时候,这个勇敢的年轻人,却要伴着它们,度过这危险却充满刺激的一一夜。一爱一尔静静地躺着,思考着他第二天的冒险计划,后来,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。
拂晓时分,一爱一尔矇矇眬眬地感觉到脸和手被什么一毛一乎乎的东西蹭着,“莫非狼?”他一下子被惊醒了。定晴一看,果然是狼——但不是大母狼。四只绒一毛一球一般的幼狼拥着一爱一尔,嗅他的脸和手。一爱一尔笑了。他朝窝棚外的大母狼看去,只见它十分焦躁不安。一爱一尔和善地抚一弄幼狼,他希望以此能赢得大母狼的信任。这是他的新计划。
一爱一尔继续和幼狼玩耍,同时观察大母狼的表情。大母狼并未表现出友好来,仍然焦躁不安地注视着一爱一尔和它的孩子。一爱一尔想,要得到它的信任,得有极大的耐心。他又去了科荷溪雪堤一趟,割回来一大块鹿肉。他隔一会儿丢一块肉给大母狼,并且一边看它吃,一边和它不停他说着话。
几天过去了,一爱一尔耐心地进行着他的计划:喂肉,谈话,和幼狼玩耍,不断重复着。大母狼的敌意渐渐地减退了,一爱一尔望着它,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。
一爱一尔一次又一次激动而又冷静地想着:我什么时候能进入它链条长度能及的范围呢?不行,现在还 不行!过早地靠近它还 太危险。
第五天傍晚,一爱一尔格外激动,他要进行危险的试验了一他像每天一样,用鹿肉喂大母狼,并且亲切他说:“吃吧,这是晚餐。别紧张,狼大一娘一,没什么好紧张的。”这时,四只幼狼又一下子拥到一爱一尔身边。一爱一尔发觉大狼没有任何不安,他还 发现它的尾巴微微地摆了一下——这是情绪放松的迹象。
一爱一尔于是慢慢地向大狼靠近,半步,半步,又是半步……进入链条能及的范围了!狼,没动,一爱一尔继续向它靠近着。
最后,一爱一尔提心吊胆地在离母狼两米的地方坐了下来。此刻,他已经把他的生命一交一给大母狼了——它只要大嘴一张,就可以轻而易举咬断一爱一尔的脖子或者臂膀!但是,它没动。
天,黑了下来。狼,仍旧没动,一爱一尔,也依然如故。一爱一尔已决定,要度过一个更冒险的夜晚,他用毯子裹一住身一子,在冰冷的地上躺下了,他要在大母狼的身边,确切他说,在大母狼的嘴边,睡一一夜。
时间过得真慢啊,星不移,斗不转,世界都凝固了吗?一爱一尔今天真是无法入睡了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一爱一尔终于还 是睡着了。就这样,一个探险家在大狼的牙齿边进入了梦乡。
天亮时,一爱一尔被幼狼吃一奶一的声音吵醒了。一爱一尔伸手抚一摸母狼腹下的小狼。
母狼又有些紧张起来。一爱一尔对母狼柔声他说:“早安,朋友。”于是,什么事也没发生。探险家的手在幼狼身上抚一摸一着,同时也缓缓地移动着。终于,大手移到了母狼的身上,还 好,它没动。大手又移着,移到了母狼的伤腿上。
它退缩了一下,但没有发怒,一爱一尔心里激动极了:一头大林狼居然让人摸它的伤口,世界上不可想像的事,终于让一爱一尔做成了!一爱一尔端详着大狼的伤口,发现捕兽机的钢齿只咬住它的两个趾头,这两个趾头已经破裂和肿胀。但是,如果能放开它,它的爪子还 不至于整个残废。
不过,能不能放开它呢?要晓得,一旦放开,就无法收回,后果难以预料呀!一爱一尔沉吟片刻,一咬牙,毅然一按开关,捕兽机“啪”的一声弹开了,母狼脱出了困境。它发出一阵呜咽声,瘸着伤腿跳来跳去。它依然没有伤害它的恩人的意思。
一爱一尔想,它应该带着它的四个孩子回森林了。可是,大母狼却一步一步向一爱一尔走过去。咦?这是怎么了!一爱一尔原地站着,一动也不动。
狼,继续向人走过去,一步,一步,最后,它停住了。它把嘴伸向人,慢慢地伸过去,没有张开血盆大口。它嗅着一爱一尔的手和臂膀,然后,又一舔一他的手指头。一爱一尔感到吃惊了,他从没听说过狼会这样对待人,这和他了解的阿拉斯加林狼的一习一性一大不相同。这时,四只幼狼又围着一爱一尔欢跳嬉戏,好不快活——这真是大自然中不可思议的一幕。
过了一会儿,母狼准备离去了。它带着在它周围奔窜不停的幼狼,向前面的森林一瘸一拐地走去。一爱一尔呆呆地站着,目送着这个狼的家庭。
不一会儿,大母狼又折回头,恋恋不舍地围着一爱一尔转着。
一爱一尔明白了它的意思,问道:“狼大一娘一,你不想把我丢在这儿,是吗?你想要我跟你一道去吗?”于是,一爱一尔收拾起行囊,跟着狼出发了。这回,大毋狼把一爱一尔带上了新的冒险之路。
母狼没有带一爱一尔去附近的那个狼窝。一爱一尔十分奇怪,他跟着林狼母子们沿着科荷溪走了好几公里,又攀登库朴里安诺夫山,终于到了一片高山草地。
啊,那里的森林里有一大群狼!一爱一尔数了数,共有九头大狼和四头快成年的小狼。一爱一尔来到了狼的天地。
危险并没有发生,这个狼群对几位新来者,特别是对人,并没有表现出敌意,反而显得十分友好。过了几分钟,所有的狼开始齐声嗥叫,声音有高有低,参差不一,巨大的声响在山林间回荡,令人一毛一骨悚然。一爱一尔不明白狼群的大合唱究竟是什么意思,但至少,这没有恶意。
一爱一尔胆子更大了,天黑了下来,他决定不走了,他要在狼的天地里过上一一夜。他点燃篝火,和衣而卧。篝火熊熊,月光如银。一爱一尔看见月光下,狼在奔来走去:一陰一影中,它们萤萤的目光时隐时现。但是,一爱一尔并不害怕。他想,它们对篝火,对人,只是好奇而已。他还 想,我来到这个属于它们的世界,不也同样是出于好奇吗?好奇,使人和狼走到一起来了,在一起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。
天亮了,一爱一尔醒来。他收拾起行囊,告别了“狼大一娘一”和狼群。走过草地的时候,他扭头看见母狼一直注视着他,幼狼站在它身边,也目送着他。
一爱一尔向它们挥了辉手,母狼立即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嗥,划破了山林间的寂静。
一爱一尔的探险故事本该结束了,但是,几年后他的一小段经历,似乎有必要一交一待一下:四年后,一爱一尔结束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军旅生涯,于1945年秋天重返阿拉斯加州再,去了科荷溪。他找到了四年前挂在一棵红杉树上的捕兽机——就是曾经咬住“狼大一娘一”脚的那一具,只见捕兽机已是锈痕斑斑了。一爱一尔一阵感慨,又攀上了库朴里安诺夫山,找到了当年与“狼大一娘一”和幼狼分手的地方。
一爱一尔站在山崖上,学着狼嗥,低沉悠长地叫了一声。不久,远处传来了回声。接着,他又叫了几声。
突然,从一公里远的山脊上,传来了一声真的狼嗥。然后,一爱一尔看见一个暗色的身形自远处慢慢向他移近。它穿越草地时,一爱一尔辨出它是一头黑色的林狼。一爱一尔一阵激动,虽然时隔四年,“狼大一娘一”那熟悉的体态却依然如故。
“喂,狼大一娘一!”一爱一尔和气地和它打招呼。它又向一爱一尔走近了几步,在离一爱一尔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,蓬松的尾巴轻微地摇摆着。
过了一会儿,“狼大一娘一”转身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