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夕早晨,儿子、孙子都来到她身边,她满脸皱纹都舒展开了,就像盛开的菊花一瓣,每根皱纹里都洋溢着笑意。
这老夫,头上戴着一顶一破草帽,露在帽沿外边的头发已经斑白了。肩上搭着一件灰不灰、黄不黄的褂子。整个脊背,又黑又亮,闪闪发光,宛如涂上了一层油。经典诗句下面的裤腿卷过膝盖,一毛一茸一茸的小腿上,布满大巨细小无数个筋疙瘩,被一条条高高鼓起的血管串连着。脚上没有穿鞋,脚板上的老皮怕有一指厚,腰上插着旱烟袋,烟钱袋搭拉在屁一股上,像钟摆似的两边摆一动着。
爷爷辛辛苦苦养大了五个孩子。打我记事起,难得听他说上几句话,就是高兴时,遇到我这个最小的孙子只是笑笑。
爷爷长着一副古铜色的脸孔,一双铜铃般的眼睛,尖尖的下巴上,飘着一缕山羊胡须。他高高的个儿,宽宽的肩,别看他已年过古稀,可说起话来,声音像洪钟一样雄浑有力;走起路来“蹬、蹬、蹬”他,连小伙子也追不上呢。
老秤已经五十几岁,可是身一体硬实得像一座石碑;从口外刚赶来的儿马蛋一子,一噘子踢到他的胸脯上,就像被跳蚤弹了一下。他的手艺高超,远近着名,却只能混个半饥不饱;用他的话说,一辈子没吃撑着过。他脾气暴,不娶家小,不信鬼神,只好喝烈酒闻鼻烟;喝醉了就睡觉,扯起鼾声像打雷,打起喷嚏像放炮。
她望着老伴儿的遗像,嘴唇微微抖动着,刀刻般的皱纹里,流淌着串串泪珠。
一天,她的老伴儿病倒了,她脸上珠网般的皱纹更深了,两道眉一毛一拧成的疙瘩锁到一块儿了。